教师节征文：十年生死两茫茫
谨以此文，写给我的李文英老师，如果她真的能看到，希望她能了解，这些年来，我对她的想念和感激，希望她能谅解，我没赶得及去看她。希望她在天堂的旅程一路走好，真的可以，轻快如飞鸟……
——题记
一转眼烟雨凄迷，又到清明，他们说这样的时节，人总是会特别的伤感，这样纷飞的雨丝，总会把心的最深处打湿。想起离我看到你的那张讣告，已经整整十个月了，我却还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。那天，我因为看到你的讣告，因为打电话到学校证实了这个消息，因为赶不上你的追悼会，因为赶不及最后看你一眼，因为没有能亲口对你说出，我这些年来一直很想对你说的话。所以那天，我伤心地在办公室里旁若无人地大哭，泪如雨下。同事们不知所措，只能默默地看着我把那一盒纸巾全部用完……
三百多个日子里，一直很想提笔，写下些什么，为你，却总是有太多的东西哽在喉际，让我最终无法下笔。今天我终于有勇气，在这样一个夜里，告诉你，这些年我对的你想念和感激！
说起来，从小到大，教过的老师，有多少个，可能我自己也不记得了。你，只教了我一年，应该不算长的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，我对你的感情却是有些莫名又复杂的。旁人不会明白，也许只有你才能了解吧！
我记得是在初二那年新开了物理课。课还没上一节，我的心情却已是忐忑不安的了。为什么？原因好象有很多吧！那时候学校里流行一种理论，但凡女生到了初二，成绩就会退的，因为开了物理，再加上后来的化学，这些都是女生难以明白的东西。因这很多人都说女生的逻辑思维通常都是比较差的。而我却是个从小就不服输，喜欢争第一的人，所以我担心面对物理，我是不是真的会败下阵来呢。还因为，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去参加一次数学竞赛，心理状态不好，什么奖都没拿成，数学老师气得直跺脚，说，“女生，就是女生，早知，当初还不如换个男生，兴许还能拿个鼓励奖。”回家后我很伤心，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妈妈，妈妈问我，那你长大要当什么？我说，我要当中国的居里夫人！那时候的我正在看居里夫人、吴健雄的传记，为她们痴迷。妈妈笑了，只说，那你记得，不止文科，还要学好一切理科，特别是物理。所以我把那个承诺放在心里，我相信我会的，一定会的。这些我都没有告诉过你。
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情景。你抱着书和讲义从教室门口走进来，脚步轻盈，你长得瘦瘦的，皮肤却很白皙。我坐在第一排看着你，我有些诧异，因为都听说了新的物理老师是全校出了名的严厉，却没想到，你是女的。当时真的是没想到，教物理的是个女老师。你在黑板上，写了个“李”字，木子李，你说，那是你的姓，以后我们都会管你叫“李老师”。那个“李”字，你写得笔划严谨，一丝不苟，端端正正，如同你后来的教学与为人。这么多年我还记得那个字，深刻在脑海里，常常会在想你的时候，最先想起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我都会很认真，很专心致志的听你的课。你很严厉，考试时为了防止我们作弊，总是会一改你往日淑女的形象，坐到讲台上监督我们，象只停在高处轻盈的小鸟。镜片后的目光，如炬，极有震摄力。你的课却上得很好，那些所谓的定理，在你的示范实验里，在你的讲述下，一条一条清晰地刻在了我们心里，变得亲切而熟悉。令我到现在还常常回想，如何十余年前学过的东西至今还不曾忘记。
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印象深刻的？我想是从第一次考试成绩下发的那刻吧？那天我考了满分，发卷报分的时候，你叫了我的名字，我站起身来，有些怯怯的，也许连我自己也敢不相信，面对物理，我也可以拿第一。你抬眼看我，目光有些奇怪，我想是在仔细地打量吧，继而你笑了。你的打量总会令我在想，是不是你觉得那个坐在第一排，全班最小最不起眼的女生，那个总是特别害羞，不肯发言，极少出声的小女生，居然给了你一个意外的惊喜。那你的笑容呢？是不是对我的鼓励。那刻，我突然也很想笑，冲着你微笑，冲着一直令我忐忑不安的物理。
之后的时光，我还是安安静静地，一如往昔，我还是继续用心听你的课，拿着满分，拿着第一。我渐渐喜欢上了你的课，渐渐真的，喜欢上了物理，因你，而不是因为幼时的笑言和赌气。只是你的身体好象是越来越不行了，常常生病。每次你不能来上课，同学们总是有些欢喜，可能当时真的是不够懂事。我们仅仅是因为，那样物理就可以改成自习。有一段时间你住院，实在是不能来上课了。学校又没有老师有空代课。你就让王老师来替你上课。王老师是你丈夫，在全市最好的重点高中教物理。想来那时他又要忙自己的课，又要替我们上课，还要照顾住院的你，照顾孩子，真的是很忙吧。你们这么做是又为了什么呢？只是为了不耽误我们的学习吧！原来别的老师说，你需要在医院安心养病，而你的心其实从来就没有安过。你的心在哪里？在我们这里，不是吗？
出院后，你的身体略略有了些好转，只是更瘦了，也更白了。你撑着教完了我们，那一年的物理课。
期末考的前夕，有天中午，我一个人在教室里做物理题。做了很久，居然一点思路也没有。也许是面对将近的考试免不了有些紧张，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，是不是真的合适学物理，是不是象他们说的女生大多只是物理盲。象居里夫人那样的女性毕竟是少之又少吧！不期然的，有个人站在我身边，挡住了窗外的光线。我抬起头，“李老师！”目光相遇，我急忙叫你，声音很轻很细，象是个做错事的小孩。你又给了我一个微笑，亲切而又和蔼。“在做题呢，慢慢想，会做出来的，老师信你，行的！”你的手轻抚我的肩头。“嗯，李老师，我只是……老师，你说女生学物理行吗？”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突然会想到问这样奇怪的问题。话一出口，我就开始后悔。我知道你听了，一定不高兴的！我缩回了我的眼神，有些害怕。“怎么了，是对自己没信心了？老师也是女的呀，不可否认相对来说男生物理学的好的是比较多点，这或许是和人的大脑的构造有些关系。但是，世上很多事关键不在先天，更在于你在过程中的努力。相信自己，你行的，你不是学得比他们都好吗？不能因为有点困难挫折就没有了自信吧！”你拍拍我的肩，我不好意思地冲着你笑。
多年以后，我每次想起那个六月午后阳光里的微笑，想起那些鼓励的话语，总会有一种温暖的感觉在心头洋溢。只是初中毕业那年，虽然很多老师都极力反对，我还是在家人的坚持下放弃了升入重点高中的机会，放弃了童年时对“居里夫人”的梦想，选择了上中专。心里一直有些歉意，对那些爱我的师长。于是毕业多年，我一直没有再踏进那个校门，虽然很多次路过学校，很多次也都想着进去看看。
入中专后的第二年，听老同学说，你确诊得的是尿毒症。我不敢相信，只是一个劲地说，怎么可能，这怎么可能？于是买了花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看你，病房里一片雪白，让我想起你教我们时那日益苍白的脸色。那天等了很久也不见你，护士说你去做血透去了，要很久。我们终于等不下去了，离开的那刻，我们留下了花和对你衷心地祝愿。
后来的日子，我再也没有机会和你相遇。只是有老同学陆陆续续向我传来你的消息。“你知道那天我们去看你，你很高兴，你让我们放心，你有信心会好起来的！”“你做了换肾手术，手术情况很好！”……我一直想，动完手术的你一定是没什么事了吧？一定会全好了吧？一定又可以象以前那样轻快如飞鸟了吧！
只是不曾料想，再度有你的消息，已是放在我手边的这张讣告了。
斯人已去，那笑容却犹在眼前，那话语却仍绕耳际。有些东西，以为还有时间，还有机会，还可以等着下一次，再做，再说。却终于要等到再也不可能有下一次了，才发现来不及了，自己早已错过了一次又一次。
十年生死两茫茫，十年前的一别，我们都不曾料想，我终不可能再见你。也许真的只能相遇在梦里。唯有那句“老师信你，行的！”那句话已深深刻在了我的心底，让我在遇困难的时候，充满自信，永不放弃！
